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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三國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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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看著面前浩浩湯湯的黃河, 思考著方才謝鯤的提議。

董卓死了, 他既不是殺董卓那個人, 也不是護董卓那個人。雖然很多人還是會把他和董卓看成同夥,可是至少他已經開始慢慢把那個代表不臣和殘暴的名字從自己生命中剝離。

但是謝鯤居然說要他回洛陽城跪在董卓屍體前哭一場, 為什麽?自從母親死在他眼前, 他就再也沒有為任何人流過眼淚。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更別說董卓的死, 只是讓他松了口氣,根本沒有讓他產生一絲悲傷, 他哪裏有一滴眼淚?

謝鯤不再說話, 只是順手抓住楚天舒的手指, 捏著玩了起來。

不遠處有一朵小小的野花, 謝鯤把它整根拔下來,在楚天舒的手指上纏繞著, 又撿了兩根草莖, 繞成了一個圓環給楚天舒套在了手指上。一朵小花在楚天舒手背上搖曳,他托起楚天舒的手舉起來給她看, 好像是在表功一樣。

楚天舒笑著把那朵普普通通的小花舉到眼前看了看,伸手摸了摸謝鯤的頭,謝鯤立刻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方才那種矜貴氣度全都不翼而飛。

看不下去。呂布把頭轉過去繼續看黃河。

山下幾匹快馬飛馳而來, 馬上的斥候舉起紅色小旗對著他們的方向用力揮舞著。

“牛輔來了。”謝鯤緩緩起身。

所謂的呂布收覆了澠池等城池, 不過是呂布為了安撫董卓而傳遞的假消息。呂布只是和謝鯤、楚天舒達成了協議,把牛輔誘出函谷關除掉,呂布就帶兵去接管華陰, 卡住潼關,接收董卓麾下的士兵,代價就是他配合謝鯤夫妻清理潰兵,保證不會讓他們屠戮平民。

牛輔收到董卓數次催促,又派人打探呂布果然屯兵黃河,準備進攻安邑,才帶領了兩萬兵馬出了函谷關,渡河北上。

謝鯤、楚天舒和呂布就在黃河岸邊張開了一個大口袋,等著他自己入伏。

如今謝鯤這邊的兵馬可不是當初永寧剛剛招兵那個時候能比的了,精兵都有五萬,新兵還在不斷鍛煉之中。

這次謝鯤帶了兩萬人,呂布埋伏了兩萬人,對付牛輔的兩萬人馬綽綽有餘。

眼看著下方牛輔的大部隊已經進入包圍圈,突然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竟然開始後退。

呂布哈哈大笑起來,起身提起靠在一邊山石上的方天畫戟:“重溟,永寧,要不要比一比?”

謝鯤挑了挑眉毛,看了看楚天舒。

楚天舒站起身來,和謝鯤並肩而行,疾步走到山腰,接過了親衛牽來的戰馬。

三匹戰馬從山上沖了下來,立刻引起了下方牛輔大軍的警惕。

“什麽人?”率隊將官立刻命令戒備,弓箭手已經做好了集射的準備。

呂布放聲大笑,夾馬沖前,突然加速沖過了弓箭射程,瞬間來到了隊伍面前。手中方天畫戟一掃,面前就像是被收割的麥田一樣,頓時矮了一片。

看見赤兔馬和方天畫戟,誰還不知道這是呂布?但是,呂布不是他們的友軍嗎?怎麽會沖過來對他們動手?

“溫侯,我們是牛輔將軍的部下!”沒有弄清楚情況的將官還試圖想要“解釋誤會”,可是呂布一戟劃過,一顆人頭就飛天而起,他臨死大概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謝鯤和楚天舒的馬速度不如呂布,只是慢了一步的時間,呂布就已經血洗一片。

看見謝鯤夫妻,一黑一白兩把槍,牛輔的隊伍才明白呂布已經和敵人聯手,整個隊伍頓時士氣大落。

牛輔正在隊伍中間指揮後退,後軍突然發生潰亂,他連忙帶人過去一看,居然看見呂布和謝鯤夫妻兩人在自己隊伍中沖殺。

後軍被三人帶著親兵片刻時間就殺了一個穿透,牛輔過來的時候,三人已經掉頭要殺第二波了。

牛輔臉色都白了,到了這個時侯他怎麽還不知道自己中了計。呂布已經和謝鯤夫妻聯手,三個殺神合兵,他還有什麽希望!

“呂布匹夫,反覆小兒!”牛輔氣得全身顫抖,“太師對你不薄,你怎麽敢背叛太師!”

伏兵已經從四面圍了上來,牛輔身邊的親衛見勢不妙,護著他向外逃。但是有三個強者在此,怎麽會給他逃跑的機會?

牛輔被俘,手下士兵紛紛投降。

被押著從三人面前走過時,牛輔狠狠地瞪著呂布:“太師不會放過你的!”

呂布憐憫地看著他:“今晨,董卓已經在洛陽城中伏誅。”

牛輔先是一楞,然後暴跳怒吼:“胡說八道!”

呂布也不反駁,只是揮手讓人把他帶下去。牛輔走了兩步,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悔不聽文和之言!”

第一次收到董卓的命令,就是賈詡出言反對,認為他應該守好潼關,不能貿然發兵關東。可是前幾天收到董卓的第二次命令,牛輔覺得不能再拖了,董卓這人的脾氣不好,若是接連兩次無視他的命令,董卓絕對會懲罰他。所以賈詡雖然還是反對,牛輔卻沒有聽從,仍舊帶著兩萬人出了潼關。

果然如賈詡所言,他不但沒能救得了別人,反而還搭上了自己。

呂布卻沒有第一時間帶兵去搶占華陰,而是跟著謝鯤和楚天舒回了永寧。

“布早就聽說了永寧君食邑有種種不凡,今日總算是能見識一番了。”騎在赤兔馬上的呂布興致勃勃。

謝鯤看不得他有事沒事跟楚天舒搭訕,便含笑提醒:“說起來永寧縣中還有幾個奉先的熟人。等會兒奉先可以留意看看他們聽說董卓伏誅時候的表情,好好揣摩一下,對你有幫助。”

呂布想起來之前接連敗在謝鯤和楚天舒手中的幾個熟人,猜測他們應該是投降了。不過,他要跟他們學什麽表情?

進入永寧縣的時候,正是清晨,遠遠就能看見高高的城墻修繕得整整齊齊,城門口排隊進出的車隊比洛陽城門口都不遜色。其中不乏一些一看就是風塵仆仆遠道而來的商隊,呂布甚至還聽見了一些商人的口音明顯帶著五原郡的特點。

守門的士兵統一穿著八成新的軍服,目光清正,態度平和,完全沒有其他時下常見的索賄行為。

呂布的目光被走過去的一隊巡邏兵吸引了,他們身上的輕甲式樣新穎,材質看起來和他見過的盔甲有些不太一樣,他們的槍尖也明顯更加銳利——從小就開始騎馬打仗的呂布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意義,永寧縣擁有一種超越當下水平的鍛造技能!

看見楚天舒和謝鯤,所有士兵同時將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輕輕碰觸,微微低頭:“將軍,永寧君!”

從這種整齊劃一的動作中,呂布看到的是軍紀和軍心。

他壓制著心中的震驚,打量著永寧縣整潔寬闊的街道,街道旁邊鱗次櫛比的商鋪,路上匆忙來往卻滿面紅光的百姓,還有那些出沒在各個店鋪中明顯不是本地人的外來客商……

一路行來,不停有人跟謝鯤和楚天舒打招呼,楚天舒笑瞇瞇地和人交談也就罷了——呂布一直都覺得楚天舒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仿佛上至天子,下至農夫,都可以和她同座談話,得到她相同的招待。可是謝鯤竟然也像是變了一個人,從一個滿身世家子弟範兒的矜貴人兒,一下子變成了淳樸親切的農家子弟一樣,實在是讓呂布意外。

等到穿過縣城,進入軍營,看見樊稠在訓練新兵,呂布反而沒有什麽驚訝的了。包括段煨出現,他也沒有露出什麽驚訝的神色。

倒是這兩位看見呂布,很是嚇了一跳:“溫侯,你也被……”呂布都被俘虜了,他們敵不過謝鯤和永寧君,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謝鯤請兩人坐下,將董卓昨天被誅殺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呂布想起了謝鯤的提醒,緊緊地盯著對面的兩人,看著他們的表情。

樊稠眉毛耷拉下來,眼神黯然,重重地嘆了口氣:“早知今日……”他沒有說下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段煨轉過頭去,似乎不想讓人看見他的痛苦,肩膀卻明顯地塌了下來,所有話語都化作一聲嘆息。

呂布看著他們,突然發現自己不但不難過,反而覺得解脫的心情好像很冷血。這就是謝鯤想要告訴他的嗎?

等到樊稠和段煨離去,謝鯤才問呂布有什麽體悟。呂布皺著眉頭問:“他們……必須難過……但是又不能真的難過……所以……”

謝鯤笑:“奉先摸到一點兒意思了。”

曾經是舊主,不管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麽,當聽到董卓死去的消息時,必須難過。但是董卓被定性為國賊,又在新任主君面前,這種難過只能是有分寸的難過。不能不難過,免得被人說無情無義;又不能太難過,免得新主君不滿,免得被人打成董卓的死黨。

呂布捂頭:“你們中原人太覆雜了,我真的寧願去打一仗!”

謝鯤就對著他笑,不說話。呂布想要洗去自己身上的汙名,慢慢改變形象進入大家的視野,就必須學著去習慣這種新的規則。

呂布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我必須回洛陽一趟?”

“你自己覺得呢?”謝鯤勾唇。

“麻煩。”呂布嘟噥了一句,卻還是說,“那就勞煩重溟幫我準備一身孝服吧。”既然要去,那就裝得像一點。

次日,楚天舒返回了洛陽城,上殿恭賀劉協除去國賊,劉協的高興勁兒還沒過去,眉飛色舞地誇獎石寶勇猛忠心。

楚天舒在大殿上聽著百官議事,劉協所處的環境比以前好一點,因為再也沒有人會佩劍上殿,當他有什麽不同意見時,也不會有人膽敢公然起身威脅他。不過,他對於王朝的事務也沒有什麽發言權,因為他並不了解這些事情。

他知道水災旱災的時候,應該減稅賑災。但是減多少稅,減稅之後國庫還有多少錢,能不能負擔起朝廷各項事務的支出,他不知道;賑災,該派誰去,分幾批,下撥多少糧食物資,流程應該怎麽處理,他不知道。

所以大部分的時候,劉協還是高坐上方,聽著群臣議論,最後由王允等人拿定主意,批改奏折,傳達命令。

楚天舒靜靜地看著聽著,猜測著什麽時候劉協會和這些臣子們發生沖突。

終於,她等待的事情來到了。

“陛下,各位大人,看守董賊屍體的士兵發現有人在董賊屍體前伏地大哭,不知如何處置。”殿外侍衛匆匆入內稟報。

“什麽?”王允大怒,“董卓老賊,殘暴不仁,作惡多端,罪行累累,罄竹難書!伏誅之後,天下士民無不歡呼稱賀,什麽人竟然逆天下人心,公然為此賊悲哭?”

侍衛將來稟報的士兵帶了進來,士兵吞吞吐吐地說,那人似乎就是蔡中郎,蔡邕蔡伯喈,世所皆知的大文人。

王允十分生氣,蔡邕名聲這麽大,居然去哀悼董卓,這要是傳了出去,天下人還以為他辛苦為漢室謀劃誅殺董卓是什麽大錯呢!

“將蔡邕帶過來,我倒要問問他這麽做是什麽居心!”王允咬牙命令。

一隊甲兵奉命而去,剛要把跪在董卓屍體前的蔡邕抓起來,就聽見一陣馬蹄聲響,一匹赤紅色的駿馬從街頭馳來。馬上一人身著麻衣,腰系麻布,頭上系著白色麻布飄帶,提著方天畫戟,一轉眼就到了近前。

洛陽城中有幾個人不認識呂布的?看見呂布這一身打扮,看守董卓的士兵和來抓捕采用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呂布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跳下馬來,跪在董卓屍體前,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頭。他也不怕臟,直接將董卓的屍體抱了起來放在馬上,騎著馬就向著洛陽城外而去。

看著他臉上沈痛的表情和手中的方天畫戟,竟然沒有一個人敢攔他,就這樣讓他揚長而去。旁邊的蔡邕也跟著起身,悄悄地繞進了小巷之中。

王允聽了匯報,氣得在大殿上怒罵呂布和蔡邕不忠漢室,要下命令將兩人抓捕歸案,嚴加懲處。

“蔡伯喈是何等樣人,司徒難道不知道?他素來忠誠仁厚,當初董賊用他全家性命逼迫,他才不得不出仕為官,怎麽可能在董賊死後反倒忠心於他?他不過是感念董賊知遇之情,送死者一程罷了。”

“是啊,蔡伯喈有大才,此次不過是行事不謹,並無背漢之心,請司徒明鑒。”

不少官員替蔡邕求情,王允卻堅持要抓蔡邕,並且也要把呂布列在通緝名單之中。

說到呂布,給他求情的人就沒幾個了。不過,也沒人把通緝呂布的事情當回事,通緝容易,誰去抓啊?有那個膽子幹點別的不好嗎?

呂布把董卓的無頭屍體帶回了永寧,讓謝鯤幫忙找了個地方把他安葬。在埋葬董卓的時候,呂布發現樊稠和段煨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了變化。

尤其是樊稠,還找了個沒人的時候偷偷對他說,溫侯,我以前看錯你了,你是個講義氣的!

呂布給了他一個白眼,轉身走的時候卻在心中感嘆,這就是中原人所說的忠義中的“義”嗎?

謝鯤雖然比他小十來歲,可是在這方面,卻比他強太多了。

呂布在永寧縣住了小半個月,每天早上起來就和楚天舒、謝鯤切磋比試。謝鯤從最開始的略落下風,到最後和呂布平分秋色,也不過是用了半個月的時間。

謝鯤知道,呂布這是有意在教導自己,算是對自己指點他的回報?看來,呂布也有自己的禮尚來往方式。

半個月後,呂布帶著自己的隊伍離開了永寧縣。臨走的時候跟謝鯤約定,他占領華陰之後,就打通潼關通道,將從永寧到關西的商道向永寧商人開放。

在永寧停留這半個月,除了比武切磋,謝鯤還親自帶著呂布在縣城裏轉悠,讓他看了縣城中各種行業的發展。

農業不用說了,各種糧食作物和蔬菜水果都極為豐盛。除此之外,水泥、玻璃、香水、精油、香皂這些容易制造的商品都已經被神匠府研究出來,推向了市場,引來了天下各地的行商。

而呂布最為眼饞的,卻是永寧縣的兵器。經過楚天舒改造、由神匠府出品的鍛造流水線,能夠用極快地速度批量生產精品武器。

謝鯤將最初的十六把刀劍拿出來,讓呂布挑了一把。呂布選中了一柄劍,劍身紋路如飛鷹展翼,劍名飛翼。

與普通寶劍相擊,飛翼能夠輕松地將對方斬成兩段。而且劍身柔韌,不沾血跡,不易損毀,呂布愛不釋手。

“若是有一天,永寧君有意逐鹿天下,布願為馬前卒!”在永寧縣城門外道別的時候,呂布微笑著對楚天舒說。這些天的相處,他已經發現了這對夫妻和他見過的那些權貴不同的地方——他們是真的想要讓普通百姓過上好日子,若是他們主宰天下,呂布覺得,他心甘情願臣服。

當然,最好是永寧君登基。呂布給了謝鯤一個眼神,騎著赤兔馬離開了,留下謝鯤在原地擰眉毛:呂奉先這是挑釁吧?是挑釁吧?挑釁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就到這裏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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